既要当世界领袖，又不忘损人利己，美国冷战式“竞赢”之路怎能走通？
金君达
美国在2022年《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明确提出“竞赢”中国 (outcompeting China)，提出地缘政治和关键技术两大竞争领域，并将“保证美国塑造国际秩序的绝对能力优势”作为目标。“竞赢”是美国一系列对华战略布局的总目标，无论是技术封锁、供应链重塑、强化盟友体系还是军事部署，都是为“竞赢”中国服务。
站在美国的角度，它渴望在大国博弈中“竞赢”是自然的，但问题在于竞争的内容和手段。“竞赢”战略为大国竞争划定了相对单一明确的“胜负”标准。尽管拜登政府多次表示不谋求中美全面“对抗”和“脱钩”，却继续将诸多领域议题“泛安全化”“泛地缘政治化”，例如捏造所谓“债务陷阱论”，鼓吹所谓“供应链重塑”，破坏中国对外合作。最新版《国家安全战略》进而提出“未来10年是美国与中国竞争的关键阶段”，渲染“中国威胁”的紧迫性，为美国挑起阵营对抗辩护。
在这种逻辑指导下，尽管美国屡次强调其作为“自由国际秩序”领袖的积极意义和负责态度，它在外交实践中却对建设性议题并不积极，而是致力于破坏其他大国的外部环境。以亚太地区为例，美国在中国周边加快展开军事部署和“亲美远中”外交游说，但在展开区域合作时却十分吝啬。美国在“印太经济框架” (IPEF) 谈判中不愿为亚太国家提供市场准入优惠措施，在美国-东盟峰会上也仅向东盟十国承诺1.5亿美元。在拉美，美国急于展现在“振兴拉丁美洲经济”和“应对移民问题压力”中的领导力，却将2022年美洲峰会当做“价值观外交”的工具，成果乏善可陈。在欧洲，美国联合其他G7成员提出的“全球基础设施伙伴关系”在融资上存在较大不确定性，G7成员在合作重点上也存在显著差异。在气候变化、防疫等议题上，美国更加注重对华施压而非落实承诺。
美国积极推进基于意识形态的大国对抗，在发展和治理议题上却进展缓慢，这种失衡导致美国对当前国际格局的“破坏”远大于“贡献”，其鼓吹的“竞赢”中国事实上是有损全球利益的恶性竞争。
当前美国主流安全观的悖论正在于此。一方面美国为争夺“领袖地位”需要在各个议题上加强影响力，另一方面美国决策圈又以“绝对安全”为优先目标，其他议题都为其让路。真正的“自由国际秩序”理应具有格局多极化、议题多元化等特征，美国需要回应各国的多元诉求，尊重各国在政策和价值观上的差异。但美国战略的核心仍然是单极霸权，这要求盟友为美国的地缘战略做出牺牲。在一个多维度全球性挑战频发的时代，执迷单极霸权的美国难以建设性地领导全球秩序，长期而言也难以获得国际社会的支持。一个典型的案例是今年6月的美洲峰会，急于主导议程的美国拒绝邀请古巴等意识形态相异的国家，致使墨西哥等国领导人拒绝参会，进而导致峰会在非法移民、公共卫生等问题上，因为利益相关方的缺席而无法取得成果。
美国以地缘对抗为核心的外交政策正因其巨大的负外部性而遭受多方质疑，难以长期持续。美国在亚太的战略部署，尤其是近期“对华核威慑”和在台海问题上的频繁“小动作”导致大国冲突风险陡增，已引发地区国家的广泛担忧。在非安全领域，美国的遏华政策也可能自食其果，例如当前欧美多国的通货膨胀就与所谓“供应链重塑”带来的供给短缺有关。在气候变化等议题上，美国的政治挑衅损害了中美两国展开治理对话的基础。美国执意激化大国对抗的做法导致各国无法集中资源面对迫在眉睫的全球性挑战，反而带来核风险和一系列新问题。
截至2022年底，已有多国表示不寻求对华“脱钩”，这正是冷战式阵营对抗不得人心的佐证。一言以蔽之，美国越是将资源集中到大国地缘对抗，就越难以在非安全议题上展现负责任的大国形象，进而难以重塑国际影响力。无论中美竞争前景如何，“竞赢”战略很难为美国带来“绝对安全”和“领导地位”。
究其根本，美国的“竞赢”方案是冷战思维的产物。由于美苏两阵营重叠较少，美国可以构建一个既排除竞争对手，又足以应对盟友共同挑战的同盟体系。但当今国际格局不存在壁垒分明的阵营，中国是国际政治、发展与治理中不可或缺的利益相关方，也是包括美西方在内世界各国的重要合作伙伴。高度嵌入全球化体系的美国不可能绕开中国来解决日益复杂的内外挑战，也不可能通过排斥中国来达成冷战式的“竞赢”。
面对当前高度不确定的国际环境，部分美国决策者将中国视为一系列内外困境的根源，因此决心在短时间内不择手段地“竞赢”中国。但美国决策者应该认识到，从乌克兰危机到经济、疫情等全球性挑战，事实上都与美国“重对抗、轻合作”的大国竞争方略有关。相比中国，过时的冷战式安全观才是美国“重建更好世界”的重大阻碍。
（本文发表于“中国日报中国观察智库”微信公众号2022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