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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区域化和平行体系
2020-02-18 12:22:00

本文为《世界经济与政治》2020年第1期卷首语

  全球化、区域化和平行体系

  张宇燕

  在一超多强的世界体系中,主导国家的意图往往得以彰显与实现,其结果通常表现为多边体系的拓展与强化。当国际格局呈现多极化态势,特别是在高科技日益成为界定不同国家所在的维度时,大国在数字技术领域的竞争势必对全球化的路径产生深远影响。经济全球化受阻、区域化提速甚至可能在世界上出现由几个全球关键大国分别主导的平行体系,其基本背景均在于此,这让世人再一次见证了“政治决定经济”的现实。鉴于没有实现目标的手段基本上等于没有目标这一事实,鉴于国际分工中蕴含有巨大的增进福利机会,鉴于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日趋严峻,鉴于国际道义的强大力量,国家间良性竞争与合作才是人类进步的正途。

  经济全球化是各个国家和地区相互依存度不断上升的历史进程。尽管仍有争议,大致共识是此轮全球化的起始时点应追溯至30年前柏林墙的倒塌以及随之而来的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市场的形成。其间,人类目睹了世界贸易体系升级换代、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二十国集团(G20)从部长级会议升级为首脑峰会以及《巴塞尔协议III》出台。2017年特朗普总统任期的开始标志着全球化出现转折,美国宣布退出气候变化《巴黎协定》、拒绝任命新法官致使世界贸易组织(WTO)争端解决机制面临瘫痪等选择使全球化驶入崎岖路段。

  作为全球化伴生物的区域化进程一直在前行。随着北美自贸区(NAFTA)和欧元区的创立、东盟“10+1”和“10+3”合作机制的成型以及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等协定的签署,更高标准的区域一体化进程也在加速。意味深长的是,区域一体化并未因特朗普政府的“退群”而遭遇严重阻碍,在有些地区反而得到强化。比如NAFTA经过重新谈判以美墨加协定(USMCA)的面目现身,TPP在美国退出后仍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 (CPTPP)的名义得以推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印度拒绝签字,历经7年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在2019年年末总体结束谈判,这一重大突破将为“15+1”自贸区的建立奠定基础。在2019年12月举行的中日韩领导人会议上,加速中日韩自贸区谈判、早日建成更高标准的自贸区已成为三国领导人的共识。如能变为现实则意义重大。

  经济全球化一直是靠两条腿的交替移动前行,其中一条腿是多边机制的创立或升级完善,另一条腿是诸边机制的形成与发展。当依靠多边努力推动经济全球化阻力加大、不再顺畅时,诸边努力便自然成为经济全球化前行的主要动力。无论是多边还是诸边、是全球化还是区域化,大国或重要国家集团(如欧盟)都是关键。在一超多强的世界体系中,主导国家的意图往往得以彰显与实现,其结果通常表现为多边体系的拓展与强化。当国际格局呈现多极化态势,特别是在高科技日益成为界定不同国家所在的维度时,大国在数字技术领域的竞争势必对全球化的路径产生深远影响。经济全球化受阻、区域化提速甚至可能在世界上出现由几个全球关键大国分别主导的平行体系,其基本背景均在于此。

  在国际舞台上不存在纯粹的经济目标或经济行为。区域化本身也可能被当作政治工具加以利用。自贸协定中嵌入所谓“毒丸条款”便是一例。那些突破地域限制、试图以社会经济制度等作为组群标准的平行体系,其中含有的政治目的性更是一目了然。当“大国政治又回来了”这一陈述出现在2017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的时候,国际政治的目的性再一次压制了世界经济的手段性。有些人或有些国家认为国际政治就是做强做大自身的同时持续打压竞争对手,这让世人再一次见证了“政治决定经济”的现实。鉴于没有实现目标的手段基本上等于没有目标这一事实,鉴于国际分工中蕴含有巨大的增进福利机会,鉴于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日趋严峻,鉴于国际道义的强大力量,国家间良性竞争与合作才是人类进步的正途。